我吃了沒炒熟的菌子,電梯裡遇到一隻威風凜凜、帥氣無比的邊牧。
問他主人能不能摸摸?
主人點頭,我伸出魔爪一頓狂揉。
第二天,小區物業群裡出現一段視頻。
一個帥氣高大的男人牽著一隻哈士奇,而我在問能不能摸?
哈士奇退後一步,我撲上去直接將它主人騎倒在地瘋狂 rua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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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我第三次被因為吃菌中毒被送到醫院,前兩次是吃了自己去山上撿的菌子。
我混在採菌大媽的團隊裡,專挑漂亮的撿,回去後直接煲了湯。
鮮得我差點眉毛都掉了。
好吃是好吃,不過我也差點見到了我太奶。
這次我學乖了,跑去菜場買的菌子,平平無奇,顏色單一,和著老母雞熬足了三個小時。
直到我見到眼前又開始飄起漫天大雪,這才感覺不對。
自己熟練地拿上醫保卡,下樓進電梯,一氣呵成。
再後來,等我神魂歸位的時候,我已經人在醫院裡了。
隔壁的阿姨舉起一隻手和我熱情地打著招呼。
「姑娘,又是你啊?這次又吃了什麼菌子啊?」
「見手青……賣菜大媽說的,可好吃了。阿姨你呢?」
「紅的綠的摻和著一起吃的,你別說,味道還真不錯!」
由於我們是三進宮了,所以聊起天來分外融洽。
直到我手機響起,業主群裡跳出來一條視頻。
電梯裡,一個帥氣高大戴著口罩的男人牽著條威風凜凜、皮毛油亮的哈士奇。
我問他:「好帥的邊牧,可以摸摸嗎?」
哈士奇後退一步,我眼中陡然一亮,一個虎撲朝男人撲了過去。
平時連瓶蓋都擰不開的我,直接把男人摁在地上一頓狂 rua……
群主開始發言:【男同志們,平時出去得多注意些,現在的女同志也太熱情了,為了避免損失,我們還是得防患於未然。 】
【啊這……真是世風日下喲。 】
【嘖嘖嘖……真是為難人家男同誌了,我看了都臉紅。 】
【這姑娘我好像有點眼熟啊……】
……
我嘴唇顫抖,反手扣住了手機。
吃菌吃出大麻煩來了!
想我做兔子那麼久,為了歷劫來到人間,混在人堆裡從不惹是生非、兢兢業業地做著個社畜。
居然被一個看不見臉的男人給破了功。
隔壁鄰居肖洛是只狐狸精,見到群裡的視頻後,立馬彈了個消息給我。
【那是你?
【行啊,姜平平,有出息了,學會見色起意了。 】
我緊張得輕蹙鼻頭,馬上回了個笑臉回去:【我想 rua 的是旁邊那隻狗。 】
【那隻蠢不拉幾的哈士奇?它有我帥? 】肖洛發了張狐狸照給我,九條尾巴妖嬈地散在半空中,美得就像櫥窗裡的圍脖。
我嘆了口氣,肖洛自己是隻大妖,一身白毛油光水滑,卻偏喜歡毛茸茸的東西,比如我。
我被族裡丟出來歷練時,它自告奮勇地隨著我一起出來,美其名曰保護我,實則是為了守護我的皮毛。
「姜平平,你是不是又吃菌子了?」肖洛見我不說話,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。
「就小嚐了一口。」我畏畏縮縮,語氣低若蚊蠅。
「你是個兔子!吃點正經兔子該吃的好嗎?誰家兔子像你一樣,葷素不忌?」
「肖洛,我們要入鄉隨俗。」我把手機拿遠了些。
「姜平平,你是生怕捉妖師找不到你,人家都把你照片打印出來貼到小區門口了。」
這……大可不必吧。
我耳朵都耷下去了,連忙讓肖洛給我查下事主的地址,高低得想個法子讓人原諒我。
五分鐘後,肖洛直接甩了個地址給我。
出院後,我買了袋蘋果,根據地址找上了門。
站在 501 門口,台詞背了八百遍,剛敲門,門就開了。
「你好,我是那天電梯裡……」
回應我的是一條濕漉漉帶著溫熱的舌頭,一隻俊美的哈士奇直接把爪子搭在了我肩上。
我被嚇了一跳,一屁股坐倒在地上,口袋裡的蘋果骨碌碌滾了一地。
「雪糕!」隨著門內清冽呵斥聲響起,一雙男士拖鞋直接停頓在我面前。
仰頭望去,好一張人神共憤的俊臉。
男人單手扯住哈士奇的尾巴,狐疑地望向我。
「你好,我是那天本來想摸你家狗子的那個……」我尷尬起身,把摔壞的蘋果撿了回來,有一隻不知什麼時候被叼在了雪糕嘴裡。
「哦?可你摸的是我。」男人面無表情,把蘋果從雪糕嘴裡掰出來遞給我,「不介意它咬了一口吧?」
「……我摸錯了。這蘋果是賠禮道歉的!」
「摸錯了?」男人似笑非笑地掰正雪糕的臉,指指它又指指自己,「我們長得很像?」
「不不不……不像……我吃錯東西了,所以看錯了。」我慌忙擺手。
「什麼東西能讓我和它變成同類?」
「……菌子。」
男人無語,似乎相信了我說的話:「那你賠禮道歉是和我,還是和雪糕?蘋果好像被雪糕吃了。」
有區別嗎?狗不是他的嗎?
我茫然不解。
「姜平平是嗎?你已經看錯三次了。」他比畫出三根手指,「第一次,你把我當成了會飛的雞,把我摁在地上,非要讓肖洛來吃我。第二次,你說我是移動的掃帚,要騎著我環遊世界。這是第三次。」
「有……有……嗎?」我瞠目結舌,不敢置信。
主要是對前兩次吃菌後的情況一無所知。
「有,不信你問肖洛,他是我大學室友。」
肖洛和他居然是室友?他從來沒和我說過耶。
既然是室友,那是不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?
我一下子就精神起來:「既然大家都是認識的,那是不是……」
「嗯,也算是認識,不過我也是肖洛債主。你確定要和我攀關係?」男人雙手環胸,斜倚在門框上,眉眼輕輕彎起,語氣揶揄。
「他買的房就是問我借的錢。」
很好,這狐狸精比我混得還慘,說什麼到了人類世界就罩著我。
好歹我還兢兢業業上了三年班,攢錢付了個首付。
「那這事兒……」我自知理虧,低下頭局促地望著腳尖。
「看在肖洛的份上……算了。」
我輕籲一口氣,來之前做好了被掃地出門的念頭,沒想到這人還怪好說話的。
「那這蘋果,還是給你吧。」
「雪糕,接著!」
雪糕「汪」的一聲把袋子叼在了嘴裡。
回去後,我還和肖洛感慨,世上還是好人多。
肖洛古怪地牽嘴一笑:「周晉是好人?姜平平,你可別被他的美色所迷了啊!你知道他為什麼會藉我錢不?」
「為什麼?」難道不是大學室友情嗎?
「我給他擋了四年的爛桃花,尾巴毛都差點薅禿了,這才答應藉給我!」肖洛抱住自己的尾巴,心疼不已。
說實話,肖洛容貌算是狐狸裡面拔尖的,偏偏在周晉身邊一站,就能不自覺被比下去。
要不是他早就驗證過周晉是個人,還懷疑他是哪個山頭出來的大妖。
肖洛也覺得很奇怪,狐狸天生自帶媚色,不管男女,總是能對他格外優待。
可偏偏到了周晉那裡,人家總是對他不假於色。
肖洛讓我抓緊他,跟著他能被捉妖師找到的概率為零。
我和肖洛前前後後搬過幾十次家,只有在這個小區住得最久。
肖洛研究過,離周晉越近,就越能掩蓋氣息,所以他乾脆在這個小區買了套房子。
「姜平平,周晉或許就是族裡所說有大氣運的人,你跟著他準沒錯!」
我揪了把兔耳朵,無奈攤手:「可我已經得罪他了。」
並且得罪地死死的。
為了打好關係,肖洛給我制定了好幾套偶遇的方案,前提是讓我把菌子停一停。
可沒等我們開始計劃,我就率先和周晉碰上了。
園長讓我帶著班裡的小朋友去隔壁消防大隊普及下消防知識。
於是我帶著二十個小奶豆們浩浩蕩盪地來到了隔壁隊裡。
好巧不巧,來接人的隊長正是周晉。
「姜老師?」他眉毛輕挑,嘴唇勾起,一身隊服穿在他身上真是讓人目不轉睛。
「週隊長……好巧啊。」我悻悻點頭,主要這齣偶遇不在計劃之內,我該怎麼套近乎呢?
小朋友們似乎對消防車有著謎一般的崇拜,圍著周晉嘰嘰喳喳地問問題。
我忐忑的心安穩了下。
「姜老師,不如給小朋友們普及下發生火災如何自救吧?」他見我站在外圍,主動提議。
我連忙點頭,伸過來的橄欖枝不接是傻子。
我們模擬了遇到火災如何尋找安全角落等待救援,以及碰到危險該如何防範。
所有的一切都很順利,直到我假裝被困,周晉進來救我時。
他壓著身子把我攬在懷裡,帶著我拼命往前跑。
清新的木質香隱隱約約鑽進鼻子裡,勾得我心癢癢。
「若是不慎吸入大量煙霧,導致昏迷,需要及時清理口腔,進行人工呼吸。」
一個小朋友迫不及待舉手:「叔叔,怎樣做人工呼吸?」
周晉轉頭看向我:「姜老師,不介意示範下吧?」
2
我看了眼一臉雀躍的小朋友們眼睛晶亮地望向我,莫名地心虛:「不介意。」
內心像吃了菌子一樣暈暈乎乎,腳底都開始打飄。 ýƵ
「那……姜老師,麻煩幫忙把門口的假人搬過來一下。」
假……假人?
我失神望去,果然門口躺著個被曬了好久的假人,應該就是用來應對這種教學的。
不遠處的其他消防員擺著手先一步把假人搬了過來。
「姜老師似乎有些失望啊。」周晉經過我時,面不改色地緩緩道。
臉上一抹紅暈悄然升起,我瞇著眼,看著陽光下那身穿著橙紅色衣服的男人,單膝跪下,將假人的下頜托起,捏住鼻孔。
深吸氣後,緊貼對準它的口部,用力將氣吹入。
動作無比標準,那張薄紅的嘴唇慢慢靠近……
我立馬轉頭看向別處,肖洛說得沒錯,他就是個禍水……
臨走時,小朋友們依依不捨,才半天工夫,周晉就成了他們的偶像了。
我發了十幾條信息詢問肖洛怎麼沒告訴我周晉就在隔壁當消防員。
肖洛回我的時候,我正在送外賣。
我還以為哪個客戶在催單,低頭看手機的剎那,後座傳來的一股大力將我撞飛了出去,很不幸,腦袋卡在了路邊柵欄裡。
「姑娘,你沒事吧?」後頭傳來的聲音充滿驚恐。
我努力想轉動腦袋,看看哪路神仙撞到了我,卻被卡得死死的。
努力了三回後,我終於放棄了。
「勞駕……手機裡那個叫肖洛的,打給他,讓他死過來……啊不……滾過來救我。」
撞我的也是個電瓶車,看著比我年輕,我還沒掉眼淚,他拿著手機邊哭邊打起來。
十分鐘後,肖洛趕來時,見我腦袋卡著一動不動,差點一個踉蹌跪倒在地。
「姜平平!你可千萬別出事啊,回頭你族裡那些祖宗能把我皮給掀了。」
我懶洋洋地掀了個眼皮:「沒那麼容易死,但是很容易社死。」
肖洛舒了口氣,甚至不忘閒心地給我拍了幾張照片發個朋友圈。
氣得我若不是有圍觀群眾在,我都要直接變回原形去咬他了!
但現在不行,作為妖族,我不可以在普通人面前恢復兔子本體。
肖洛從後頭拔了我好幾次,差點把我腦幹擠出來。
「算了,姜平平,我找人來救你。」
十五分鐘過後,一輛消防車停在我面前。
「姜老師?」疑惑的聲音從腦袋上方響起。
我斜眼瞟去,頓時想找個地洞鑽下去,居然是周晉!
他努力平復著嘴角的弧度,手掌在我的脖頸上輕輕撫過:「有哪裡受傷了嗎?」
「沒有……」我閉上眼睛,絕望又無助。那隻手墊在了我腦袋下方。
溫熱又帶著粗糲的觸感攪得我腦子開始渾渾噩噩。
周晉招人過來幫忙,剪開了柵欄杆。
出來那一刻,我忙不迭拉著肖洛準備跑路。
肖洛朝我擠眉弄眼,反手拍了下我的手:「姜平平,還不謝謝周晉。」
我僵著臉,咧嘴,齜牙,深吸一口氣:「謝謝週隊長。」
「光說謝怎麼能夠呢?姜平平,平時我怎麼教你的,知恩圖報知道不?」肖洛在背後推了我一把。
周晉收著手裡的工具,眼神掃過我身上的外賣服。
「姜老師又換職業了?」
「兼職!」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。
誰像肖洛那麼皮厚,居然想到問周晉借錢買房,我若不打兩份工,哪來的錢付首付。
「你們不是兄妹嗎?」他點點肖洛,「肖洛說的,他讓你工作養他?」
等等?我什麼時候成了肖洛的妹妹了?狐狸精和兔子精本來就是食物鏈的上下級。
若不是我是個雜食動物,肖洛又喜好獨特,我們算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塊去。
「肖洛,你讓姜老師養你?」周晉眼神微瞇,一絲薄涼帶著三分譏誚,「真有出息。」
「不是……」肖洛百口莫辯,許久才憋出來一句,「同父異母……我們打小關係好,不計較這些。」
我忍不住想吐槽,被肖洛一把摀住了嘴:「平平啊,周晉救了你,回頭請人家吃頓飯感謝一下唄。」
吃飯?憑什麼?我一天工資才二百五。
周晉滿身品牌貨,就連那雪糕脖子上都戴著 24k 純金鍊子,我一天工資恐怕不夠人家塞牙縫的!
見我扭動著身子死命掙扎要拒絕,肖洛摁住我腦袋點點頭。
「平平這是高興壞了!」
高興你個大頭鬼!死狐狸!
「是嗎?明天正好我休假,那上午十點我來找你。」周晉眼神定定地落在肖洛的手上停了兩秒,隨後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,轉身離去。
我趁肖洛發楞的工夫一口咬在了他手心。
「嘶!小祖宗,我在幫你,你咬我幹什麼?」
「肖狐狸!你跑哪去快活了?要不是為了看你信息,我至於出這麼大糗嗎?」
「姜平平,你真是……」肖洛捂著手掌咬牙切齒,面色忽然一肅,壓低了聲音,「長山的那個臭道士找到 C 市來了知道不?」
長山的道士?
我嚇得一哆嗦,手裡的外賣撒了一地。耳朵尖尖開始隱痛起來。
十歲那年,我剛從族裡出來就碰到了蕭明那個道士,不分青紅皂白就上來削我。
若不是我被人藏在了酸菜缸子裡,保不齊已經被挖丹焚屍了。
肖洛找到我時,我的一邊耳朵尖被削平了,血呼哧啦的,他把我馱回山上時,幾條尾巴都被我染成了血紅色。
「他來做什麼?」
「來做什麼?取你內丹!妖丹煉出來的丹藥可延年益壽,效果好的,就平添幾百年壽命。我剛去跟踪過他了,那老不死的,還和十年前一個樣,不知道吃了多少妖怪的內丹。」
我雖是個兔子精,可唯一的作用也不過是植物力親和了些,種起蔬菜來總是比別人家的水靈。
這能力既雞肋又有限。所以我平日里只喜歡去附近山上跟著大媽們撿現成的菌子野菜吃。
「姜平平……」肖洛拍了拍我腦袋,「跟好周晉了,這樣蕭明才找不到你。」
「那你呢?」
「我?」他拍拍胸脯,「你見過有哪個道士抓住過大妖嗎?我的狐子狐孫就能咬死他。」
他撒謊,大妖內丹的吸引力比我更大,不過肖洛說得對,沒有充分的把握,一般沒人會願意惹上一個大妖。
說是那麼說,我還是要求肖洛最近苟在家裡哪也不去。
第二天,周晉是和雪糕一起來的,一人一狗,站在門外,格外討喜。
雪糕脖子上今天換了個粉色的蝴蝶結,戴著似乎自己也覺得好看,脖子仰得高高的。
聞到我氣味,很自來熟地從我胳膊下面鑽了進去。
「雪糕發情了,放家裡會拆家,不介意我帶來一起吧?」
周晉望著我的小兔子毛衣,眼底發笑:「外面下雨了,不如在家吃?」
「在家吃?」我為難地看了眼冰箱,「可我沒準備食材。」
「沒事,我帶了。」
我這才看到牆角放了一個好大的袋子,幾根綠油油的青菜露在外頭。
對門肖洛從偷偷細開的門縫裡眼饞地沖我做口型。
「要不……叫上肖洛一起吧?」我主動建議。
「我來的時候問過他了,他說他不在家。」周晉把菜拎了進去,貼心地關上了門。
沒一會兒,我就在手機上收到肖洛的信息。
【你冰箱裡菌子還有嗎?給他下點! 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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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翻了翻周晉帶來的食材,成功避開了我所有擅長的菜色,例如章魚、羊肉、牛肉……
「要不……我們出去吃吧。」我嘆了口氣,誰讓我是隻隻會做小雞燉蘑菇的兔子。
周晉把脫下的大衣遞給我,挽起毛衣袖子,露出半截瑩潤泛白的胳膊:「我來吧。」
一顆烏黑透亮的珠子被紅繩繫在腕上,晃晃悠悠,映得膚色白得像我冰箱裡的冰激凌。
我的胡蘿蔔圍裙帶在他身上,顯得滑稽又順眼,兩條帶子勒得纖腰如竹。
「去玩吧。」他拿出一顆西紅柿,下巴微抬。
側面望去,這棱角該死的讓人眼饞。
我抱著大衣推卻不過,摟著雪糕玩捉迷藏去了。
肖洛說得沒錯,周晉身上有股讓人安心的氣息。離得越近,就越讓人著迷。
十二點的時候,桌上已經布好了三菜一湯,他盛了兩碗菌菇湯放在桌上。
瞥見雪糕把我壓身子底下,狗爪摁在了我胸前胡鬧。
「雪糕!」
一聲利喝嚇得我倆都一哆嗦,雪糕直接「嗷」的一聲夾著尾巴滾了下去。
再叫它時,它就蹲在桌子底下,死活不出來。
我偷偷夾了塊牛肉給它。
舌頭剛舔上去,就听到桌上筷子輕放的聲音,雪糕著急忙慌地吐回了我手裡。
這慫狗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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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頓飯吃得我肚皮差點撐破,周晉離開時,恰巧碰到了同時出門的肖洛。
「姜平平,你家有午飯嗎?我……」
「沒有,吃完了。」周晉嫌棄地一口回絕,「肖洛,大學畢業怎麼混成了無業遊民,我的借款怎麼辦?」
我眨巴眨巴眼睛,周晉明明走的時候給我又做了幾道菜放冰箱,說是怕食材放著浪費,順手一起做好。
「明天消防站有招新,你過來試試。」說完他就牽著雪糕走了。
肖洛眼睜睜看著他坐著電梯下去了。
「這週扒皮!還是那麼冷血無情!」肖洛跺腳,抬起下巴沒好氣地說道,「酸的!我也不愛吃!」
然後轉身進了屋。
他哪是不想找工作,而是不敢離周晉太遠。
我以為蕭明不會那麼快找上我,也或許自以為在周晉身邊,不出那個保護圈,那就可以毫無擔憂。
週五放學的時候,有個腳步發虛、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忽然湊了過來說要找我。
門衛以為是家長,就給放了進來。
哪知一進來就拿刀追著我砍。
身上的惡氣縹緲四溢,像只外洩的煤氣罐一樣,嘴角時不時抽搐,露出一絲渴血的慾望。
為了遠離人群,我只能帶著他往樓頂跑。
男人像戲耍貓一樣,刀背砍在扶梯上,帶出一陣刺耳的哐哐聲,迴盪在空曠的走道裡,我心都在發怵。
「畜生,讓你白白活了那麼久,我看你往哪裡跑!」
是蕭明!
耳尖的疼痛和膽怯,差點讓我膝蓋一軟滾下去。
手機不知道去了哪裡,我完全處在了一個失聯的狀態下。
男人跟著我一路追到了樓頂,底下人群轟動,他們只看到我不斷逼近天台邊緣。
「你不是蕭明!」我望了眼樓下,眩暈感差點讓我窒息。
「桀桀……我就是蕭明。」男人露出一口黃牙,舌尖舔過乾裂的唇瓣,「畜生,乖乖下來,我讓你死得好看點!」
「你居然把一魄附在普通人身上?」我看清了其中的緣由,不由瞳孔一震,「你不怕遭天譴嗎?」
「天譴?我是人,天又不劈我,可你們這些妖就不一定了。」
我看著那把近在咫尺的菜刀,不得已把一隻腳跨出了欄杆外。
一陣驚呼響起。寒風吹得我臉皮發疼。
「怎麼,你在等那隻大妖救你?」男人從口袋裡摸出一簇白毛來,「你確定他救得了你?」
風一吹,白毛飄到了我眼前,一股熟悉的冷香鑽進鼻子裡。
是肖洛的味道!
「你把他怎麼了?」顧不得其他,我急得兔耳朵若隱若現。
他看見我耳朵上的缺陷,得意一笑:「果然是你這只畜生。」
六樓說高不高,不至於讓我殞命,卻能讓我斷胳膊斷腿。
「肖洛是九尾狐,已經成了靈獸,你若動了他,是真要遭天譴的。」我一字一句地警告著,眼角卻四處搜尋著空隙準備逃開。
男人喉嚨裡發出一聲古怪尖厲的嘲笑聲:「靈獸又如何?等我吞了你,就算仙獸也不在話下。」
說完他便舉著刀砍了過來。
我心一橫,眼一閉,雙手鬆開欄杆往後仰去。
風聲剛刮過耳畔,腰間便被一雙手瞬間抱住,一起往下墜。
直到驟降到了二樓陽台處才停下來。
「周晉?」我腦袋磕在他的胸膛,被他死死抱在懷裡,一條繩索連接在他的腰上。
五樓的窗戶處,肖洛和其他消防員死命拉住另一頭。
「別說話。」周晉將我腦袋摁在胸口,心跳如鼓,灼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耳畔,帶起一陣酥麻。
「姜平平,下次記得周旋,我會來救你的。」
我胸腔一震,彷彿有道暖流在裡面橫衝直撞。
拉上去後,肖洛紅著眼,嗅著鼻子圍著我轉了好幾圈:「姜平平,你沒事吧?那男人是誰?」
「沒事。」
周晉摁了下腰,似乎有些拉傷了。
「你們今天不在消防站?」
「今兒跟他出去滅火了。城南有家店,煤氣爆炸,著了幾個店鋪,我們去了好一會兒了。」
煤氣爆炸,又是最偏遠的城南,好巧。
「肖洛,你見過剛剛那個男人嗎?」我指指樓頂。
肖洛反應很快,眉頭緊蹙,輕輕問道:「是蕭明的人?」
「嗯,他拿了你的毛來威脅我。」
「淦!」肖洛冒了句粗話,見周晉解下繩索後走了過來,立馬摀嘴,聲音嗡嗡的,「姜平平,住周晉那裡去吧,讓他保護你。」
我詫異極了:「為什麼不能和你住一起,你保護我?」
「男女授受不親。」肖洛後退一步,摀住胸口。
「那周晉不是男的?你放心把我交給他?」
「那不一樣,你們是跨物種,火星撞月球了也不會擦出火花來。」
肖狐狸說得有理有據。
但他忘了,我有自己的住處,再不濟,我也可以住他那裡,畢竟他是我名義上的哥哥。
「肖洛,不要說髒話。姜老師,手伸出來。」周晉睨了肖洛一眼,手裡拿了碘伏伸了過來,冰涼的藥水蘸在我磨破皮的指節上,有點刺痛,我不自覺往後縮去。
他握住我的手腕,警告性地盯了我一眼:「那欄杆鏽了,不消毒容易感染。」
氣氛莫名旖旎,我的耳朵尖都在發燙。
樓下警笛刺耳,一道人影從背後的窗戶墜下,發出沉悶的「嘭」聲。
我剛想探頭去看,周晉遮住了我的眼:「別看。」
肖洛反應就沒那麼及時了,只一眼便被冷風灌了滿嘴,咳得驚心動魄。
「周晉,姜平平似乎得罪了人,我能不能拜託你照顧她一下嗎?我得出趟遠門。」
肖洛面色凝重:「放別人那裡我不放心。你放心,她很好養,你不是喜歡兔子嗎?把她當兔子養就行。」
周晉喜歡兔子?
我微微怔神,他不是喜歡狗嗎?
周晉看了我一眼,雙眸微閃:「嗯。」
肖洛沖我擠了擠眼。
我跟著肖洛去了隔壁消防站,一起等周晉下班。
肖洛絮絮叨叨,讓我半夜睡著睡著不要顯回原形,不然周晉沒準把我當成肉菜給燉了。
我縮了縮脖子:「放心吧,只要不喝酒,我就不會變成兔子的。」
八點,肖洛成功把我交接給周晉後,乘著一輛黑色的車子走了。
我有些擔憂,脖子伸長了盯著路巷盡頭看。
直到一輛車停在了我面前,副駕駛車門打開,裡頭是周晉。
他單手擱在方向盤上,另一隻手沖我招了招,像極了在喚小狗回家:「姜平平,上來。」
我忐忑地坐上車,夜風清冷,鼻尖幽香繚繞。
周晉帶我去超市買了些菜,然後再一起將車停到了地下車庫。
頭頂的燈是感應式的,驟然熄滅,嚇得我心臟一跳。
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,包裹住了我的右手。
「看著點路。」
周晉家有兩個房間,裝修簡約,比較多的是雪糕的玩具。
我住他家,最高興的似乎是雪糕,它興奮的在我周圍來回蹦跳,不停地拿著鼻子拱我的手。
我剛把手伸出去要摸它腦袋,一旁傳來一道涼涼的聲音:「雪糕是公的。」
「我知道啊。」我親暱地和它對了對鼻子,這是我們動物之間友好的打招呼方式。
「看樣子是時候帶它去絕育了。」
「絕育?」我一愣,雪糕「嗚咽」一聲,夾著尾巴哀怨地縮回了桌子底下。
「其實……我覺得,雪糕可以晚點絕育,他還小。」動物界裡對於太監還是有歧視性的。
「看它表現。」周晉眉峰微揚。
雪糕咧開嘴哼哧了兩句,以示感激。
周晉家的客房牆上居然貼滿了全是菌子的牆紙,五顏六色,一眼望去,我還以為自己到了山上。
不醜,正合我心意。
「這是誰設計的呀?」
他拿著睡衣經過門口,輕輕一瞥,漫不經心:「設計師設計的,我也不知道。」
我把照片拍給了肖洛,他那邊信號似乎不大好,好半天才回复我。
【嘖……周晉的眼光真是不忍直視! 】
我選了最好看的一朵菌子拍給他:【這種沒見過,想吃。 】
肖洛忍無可忍,直接撥通了我電話:「姜平平,我勸你別犯渾啊,一吃菌子跟野狼上身似的。你記住,你是隻兔子,雖然與可愛沾不上邊,但你也不能為了口吃的連臉都不要了吧?」
「……你閉嘴吧,肖狐狸,我都好久沒吃菌子了。」我舔了舔嘴巴,嘆了口氣,「你說周晉喜歡兔子?可他不是養著雪糕嗎?」
電話那頭沉默半晌:「姜平平,你真不記得了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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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什麼?」
「十年前你下山,被蕭明追著削,正好躲進了周晉奶奶家,他把你藏在了酸菜缸子裡才逃過一劫。我找到你時,你已經被酸菜醃成了個傻逼,把周晉當成了親人,見到我就咬。
「好不容易把你帶回去,才知道你的確被打了腦子。所以這些年你逮著菌子就吃,我也不怪你,誰讓你腦子有問題呢。」ȳź
「你才有問題!」十年前,我醒來後的確忘記了是誰救了我,族裡說是肖洛把我帶回去了,所以我以為是他救了我,對他格外親切。
哪怕他死不承認是他救的,我也只當他謙虛。
現在想來,肖狐狸是從來都不會謙虛的主,臉皮加毛八尺厚。
「真是他救了我?」我看了眼衛生間,門內水聲淅瀝瀝,他還在洗澡。
「我是在大學宿舍見到了你受傷時落下的靈珠才知道是他,就是你出生時,族長送你的那顆吊墜。」
我摸了摸脖子,空蕩蕩的,曾經以為被我弄丟了,找了好久。
原來早就掛在了周晉手腕上。
「姜平平,一碼歸一碼,為了你恩人的小命,你千萬別吃菌子。」
我短而悶地回了個「嗯」字。
電話剛掛,周晉穿著藏青色睡衣走了出來,綢緞布料貼合在身上,寬肩窄腰,渾身帶著水汽。
半乾的頭髮貼合在頭皮上,顯得有些乖順。
他拿起旁邊的水,仰頭喝了幾口,喉結滑動,我咽了口口水。
這該死的男色!
「姜老師?」他對上我的視線,輕笑勾唇,「在看什麼?」
我狼狽轉頭,面紅耳赤:「沒……沒什麼,這菌子真好看。」
「好看?」他順著我的視線望去。
沐浴後的清香像極了雨後清荷,幽幽繞繞,將我的房間逐漸填滿。
「嗯,還好吃!」我看著他彎腰微鬆的領口,腹部的輪廓隱約撞入眼簾,狠狠咽了口口水。
他笑了笑,摸了摸我的頭髮:「你哥讓我好好照顧你,早點睡吧。」
我做了一晚上的夢,夢到自己變成了一顆菌子,肖洛帶著周晉一起上山採菌子時,發現了我。
兩人直接在旁邊商量怎麼吃我,是煎炸燉,還是燜煮燒?
我嚇得拔腿就跑,兩人就在後面追。
周晉騎著雪糕率先把我搶到了手裡,我蹬腳號啕大哭,讓他放了我。
可他把我箍在懷裡狠狠咬了一口:「小兔子,誰准你不聽話亂跑的?」
睜開眼,我是被雪糕舔醒的,夢裡它也是始作俑者之一,我一激靈,直接把它踹了下去。
雪糕有點無辜,還有點委屈。
周晉不知什麼時候起來的,等我洗完臉,他已經做好了早飯。
我想起昨晚那句「小兔子」不由得臉上發燥。
他「咦」的一聲,放下筷子,起身貼了過來。
額頭對額頭,我嘴裡的包子猝不及防掉下,雪糕一口接住,麻溜地跑了。
「沒有發燒啊,怎麼臉那麼紅?」
要命啊,周晉才是狐狸精吧?我的血壓又噌地一下上去了。
「待會兒我得去消防站,你呢?」他坐回我對面,用紙巾拭走我嘴角的殘渣。
我咕咚一聲咽了好大一口口水:「我跟著你吧。」
跟著他才能不被蕭明發現。
周晉點點頭,吃完早飯將我一起帶到了站裡。
一回生,二回熟。裡面已經有許多人認識我了,知道我是隔壁的薑老師。
上午我就在站裡看他們訓練,肖洛好久沒回信息了,我也不知道他幹嗎去了,心裡始終有些擔心。
我成了消防站裡出了名的周晉的小朋友,不管去哪裡,人家總是曖昧地朝我擠眼睛。
一開始我還會解釋一番,時間久了,我都無力辯駁了。
園長覺得我受到了驚嚇,給我放了一個月的假,殊不知,這一個月我都在隔壁看消防員們訓練。
只不過,周晉突然嚴查起他們的穿搭作風起來,要求衣服再熱也不能隨便脫,撩開也不行。
直到這天中午的時候,警鈴大作,廣播裡突然傳來播告:「成王山地震,有一個旅遊團被困。」
成王山?那不是肖洛的山頭嗎?
我趕緊打電話給他,希望他沒回去,可偏偏這個時候,怎麼也打不通他電話了。
我的心驟然下沉。
成王山有大妖庇護,那裡設了結界,人類和妖界有一道屏障,一般人找不到進去的路。
同時,那裡也絕不會發生地震。
除非……庇護的大妖出事了,結界崩塌。
周晉出發時,讓我安心待在消防站等他回來。
「姜平平,等我回來。」
我乖巧點頭,等最後一輛消防車駛出門口時,現出了原形躲在了車頂上。
成王山離市區較遠,可越靠近那裡,天色越陰沉,烏雲就像墜在頭頂上一樣,連接著渾濁的大地,一股讓人心畏的震顫讓我不得不匍匐在車頂。
我艱難地抬起鼻子聞了聞。
是雷劫!
有大妖在度劫!
成王山除了肖洛,誰敢在那裡度劫?
他已經是九尾靈獸了,這個時候度劫,除非是碰到了什麼險境,逼得他不得不強行引雷。
是誰?
瓢潑大雨傾盆而下,上山的盤山路一片霧蒙,車速不得不減了下來。
才剛到半山腰,最前面的那輛消防車就停了下來。
一塊一人多高的巨石砸斷了路面,把道路堵了個嚴實。
周晉走了下來,面色凝重。
我也跳了下去,準備悄悄離開。
「這兒居然還有隻兔子,看樣子的確地震了,動物都受到驚嚇下山了。」一隻手拎起我的耳朵陡然把我吊了起來。
我……要是沒認錯,正是平日里嘴巴最甜的那個消防員陳沐。
周晉眼神看了過來,見到我時,面色突然陰沉下來,大跨步地頂著雨幕走了過來。
「把它放下來。」
陳沐手一抖,直接鬆開,我「啪嘰」一聲掉在了地上。
周晉抱起我,視線在我耳朵上停頓了兩秒,隨即拉開衣服,小心翼翼地把我藏進了懷裡。
「隊長,那是隻兔子。」陳沐小聲提醒。
周晉捏了捏我耳朵,胸腔輕振:「兔子的命也是命。」
他擰了下我的屁股,似乎不解氣,又拉了拉我的小尾巴。
我……「咕咕!」你住手!往哪摸呢?
周晉讓全員下車,拿了工具徒步上山。
也不知肖洛度劫有沒有成功,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讓人不安的氣息。
有我最討厭的味道,腥臭得如同腐爛了大半月的死老鼠。
也不知過了多久,周晉始終揣著我,步履堅定。
「隊長……這裡我們似乎來過。」
「好像還真是,這棵樹的斷口也和我剛剛看到的那棵一模一樣。」
「你們看地上的腳印……」
……
我耳朵輕輕一動,從衣服領口探了出去,參天大樹如同棺材釘一般鱗次櫛比,頭頂的暗色翻湧,雨裡都夾著一股陰暗的氣息。
那股氣息落在這些消防員身上,逐漸遮蔽了他們的五感。
他們進了陣,也就是人類嘴裡的鬼打牆。
「楊毅,你帶人往這邊走。陳沐,你們跟我走。」周晉望了眼頭頂,不動聲色地下令。
是巧合嗎?
楊毅走的那個方向恰巧是生門。而周晉……卻是陣心。
兩隊人馬分開後,周晉的周圍開始出現似男似女的呢喃聲,灰濛蒙的幽魂如黏稠的綢帶一般在他們耳邊飄蕩,輕語。
怨念如同附骨之疽,逐漸深入骨髓。
陳沐他們眼神開始髮飄,腿腳僵直,雙手扭曲下垂,像行屍一般往懸崖邊走去。
我急得用爪子輕輕撓了撓周晉,肖洛我要找,可我也不放心這些人類。
他安撫性地拍拍我,隨後一聲厲喝:「陳沐!江杰!恪守靈臺!」
恪守靈臺?
什麼鬼?這怎麼那麼像道家中人的講法?
陳沐咬破舌尖,第一個醒過來,立馬將半隻腳快踏出去的江杰拉了回來。
「隊長,這……有古怪!」
何止古怪!最古怪的不是你們嗎?道家中人,居然隱匿在人類世界做消防員!
荒唐!
我蜷成一團,努力裝死不被發現。
周晉看了眼山上,繼續吩咐:「你們找到楊毅後去東南邊救人,遊客在那裡,暫時安全。」
「那你呢?」
「我?我去找人。」
江杰不解:「遊客都在東南邊的車上,難道山里還有人?」
「嗯,我朋友。」周晉將身上的裝備遞給他們後,往懸崖下丟下一塊令牌,扭頭就走。
幽魂驚叫四散,雨幕又變得清晰起來。
我沉默不語……
他怎麼知道肖洛在這裡?若周晉可以破除剛剛的鬼打牆,那他是不是也有法力?
他是誰?
5
成王山我來過好幾次,肖洛愛臭美,把這兒打扮得如同仙境一般,外頭還撒了一圈菌子種子,說是怕我在外頭吃不到,餓了可以回來隨便採。
可現在那些菌子都沒了,全部混在了泥地裡。
越往山上走,地上的雨水顏色越深,直到快到山頂時,腳邊汩汩流淌的雨水,已經變成了血水。
樹木枯萎腐爛,鳥獸屍骨遍地,幾隻小狐狸躺在地上死不瞑目。
我急得直踹腳,想跳出來。
肖洛肯定出事了,他最寶貝那些狐子狐孫了,怎麼可能讓它們出事!
「別動,地上有腐氣!」
腐氣?成王山是肖洛以命脈養著的,怎麼可能會有腐氣?
除非……
我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開!
除非肖洛死了……
我再也顧不得其他,死命掙開周晉的手,一個箭步就往山頂沖。
後面隱約傳來一聲:「……平平。」
三兩步跑到山頂後,才發現肖洛的洞穴已經崩塌,他洞口那棵最喜歡的桃樹被劈成了兩半兒。
火星在上頭亂竄,劈啪作響。
一個身穿道袍的男人持著一把劍對準腳下,血珠子被雨水沖刷而下。
我看到他手裡拿了根白色的尾巴,晃了晃,抖落上面的血跡,纏在了手腕上。
「肖洛!」
男人腳下污濁的一團扭動了下,又被他踩回了泥地裡。
「喲,這不是那從我手底下逃脫的小畜生嗎?」蕭明瞇著眼,兩簇鬍鬚得意地輕顫。
「死道士!肖洛是靈獸!離仙獸只有半步之遙,擅自斬殺靈獸,會遭天譴,死後不入輪迴!你放了他!有什麼沖我來!」
「遭天譴?這狐狸精不是沒死嗎?」蕭明得意地在肖洛臉上碾了碾,「不入輪迴又如何,只要我長生不老,那就可以永遠不入輪迴!」
「你做夢!」我啐了一口,心疼地看著肖洛只剩下八條尾巴瑟縮在一起。這狐狸精最愛他的九尾,每一條都是百年功力。
肖洛修行了九百年,才得了這九條漂亮的尾巴。
只要再尋個機緣,就可以進階為仙獸,屆時就是與天上神仙無異。
可蕭明卻生生砍掉了他一百年修為!狐狸斷尾猶如剜心!
他怕遭天譴,所以不敢殺肖洛,只能一根根砍斷他的尾巴,毀掉他的修行!
卑鄙!
「畜生,你想救他?」蕭明拉起肖洛的一根尾巴,威脅道,「只要你把內丹吐出來,我就放過他。」
為什麼他會死盯著我不放?
我只是落羽山上一隻得了靈智的兔妖而已,族長念我生性純善,卻偏生好吃,生怕我哪天吃錯東西把自己毒死了,所以對我格外憐愛。
肖洛的內丹明明比我強大幾百倍,他卻視而不見。
「我的內丹,有什麼特別之處?」
「可惜你只是隻兔子,身懷寶物而不自知,你的內丹可是大補。」蕭明垂涎地咂嘴,眼球興奮充血,「我可是尋了你整整二十年,才發現你的踪跡!明明上輩子是饕餮,這輩子卻投成了隻兔子。真是天助我也!」
饕餮?我上輩子是饕餮?那個可吞萬物、大虐施暴的凶獸?
這……怎麼可能?
我望向同時看來的肖洛,他的眼神只有焦急,卻沒有錯愕。
所以,肖洛也知道我的身世?所以他才自告奮勇來守護我的?
「姜平平,快跑!你的內丹堅決不能落入這狗賊手裡!」
「臭狐狸!廢話真多!自以為想憑靈獸之力除掉我,就這點伎倆,還想護住那隻兔子?哪怕你把她藏起來了,我一樣可以利用你引出她!我來教你一課,這是人類世界裡的將計就計。」
眼見他又要揮劍而下,來不及思考,我直接撲了上去,準備以身相擋。
一根樹枝直接釘飛了蕭明手裡的劍。
「師叔,你造的殺孽夠多了。」周晉不知從哪裡掰了一根細長的樹枝,直指蕭明面門。
眼神從我和肖洛的身上劃過,冷厲氣息更重。
「周晉!」蕭明瞇了瞇渾濁的眼睛,半吊的眼角兇氣四溢,「好侄兒,我勸你少管閒事。你我同是捉妖師,替天行道才是我們的本職!」
捉妖師?周晉居然和蕭明是同一派?
我抱住肖洛的尾巴瑟瑟發抖,手底下還是用盡力氣想把他拽出來。
蕭明一腳把肖洛踢出去,反手抓住了我的耳朵。
「這只狐狸是靈獸,我就放過它了,但這隻兔子不過是區區兔妖,斬妖伏魔是天方派的道規。我不過是謹遵教誨而已。」
「師叔已經叛出天方派,又何以本派人士自居?蕭明,開山祖師曾授意,非惡妖邪魔不斬,妖分好壞,人有善惡。萬不可以偏概全,一意孤行。你手裡那隻兔妖,從未作惡,你有何資格斬它?」
蕭明桀桀一笑,枯爪微抬,瘴氣隨同迷霧陡然加深。
「周晉,你身為天方派的少主,與妖廝混在一起,真是丟你父親的臉。這妖,我是斬定了!你覺得你能鬥得過我嗎?成王山的妖物內丹可都進了我的肚子裡。還是……你也想要這兔子的內丹?」
說完他便隔空攝劍,朝我肚子上剖去。
我來不及反抗,只見周晉臉色驟白,眼底的慌亂讓他直接以血為媒,強行勘破蕭明的瘴氣。
衝過來的剎那,劍上的殺氣已經割破了我的皮膚,可來不及再深一寸,一團毛茸茸的東西直接包裹住了我。
「姜平平,你可真是最沒用的妖了。」一口血噴在我的臉上,肖洛身後的八條尾巴若隱若現,最終潰散,只留下了一條。
我伸出短手想要接住他,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被蕭明用劍尖挑了出去。
「肖洛!」我喉間泣血,眼珠子更是被肖狐狸的血染得通紅。
一絲暴虐、嗜血從心底泛起,逐漸加深,從靈魂深處蔓延出來的飢餓讓我不自禁舔了下嘴唇。
牙齒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又尖又長。
蕭明驚異地瞪大眼睛:「饕餮?」ყƵ
我不是饕餮,我只是一隻兔妖,愛吃菌子的兔妖,不過……我現在好像有了更愛吃的東西。
眼前的兩個男人,一個渾身清明,紫氣東昇,另一個污穢繚繞,怨鬼纏身。
我一個翻身覆在了蕭明胳膊上,利爪刺入皮膚,緊摳手骨,一口下去,半個手掌下腹。
蕭明痛叫出聲,驚慌失措之下想把我抖下去,見我又生撕了半截胳膊下來,立馬反應過來拿劍砍我。
半截樹枝及時攔住了他,糾纏之下,他只能砍斷一隻胳膊。
周晉趁其不備,引出心頭血施展秘術,將他困在了裡頭。 yƵ
我三兩口便將胳膊吞了下去,又想重新撲上去。
一雙手把我撈回了懷裡。
「姜平平,不能吃他,你從未吃過人,記得嗎?你說過,你是只好妖。」
姜平平是誰?
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好妖了?
「姜平平,十年前,你差點死了,你說你是個好妖,為什麼會死那麼早?」
我神誌恍惚了一下,十年前?
哦!我記起來了。
那時候我被蕭明的劍削了耳朵尖,傷口上有毒,怎麼也好不了,周晉還是個小屁孩,想給我治傷,卻無從下手。
我躺在他臂彎裡,哭得一抽一抽,抱怨世道不公,我是個好妖,卻不長命。
肖洛找過來時,我差點流血過多去見太奶了。
他背著我從窗戶口逃走了,我怕周晉擔心,便把靈珠放在了床上。
「姜平平,他不值得你動手。」周晉替我抹開眼皮上的血,嘴唇輕碰額頭,「我替你報仇,可好?」
說完,他左手輕舉,萬顆雨滴化作利箭,勢如破竹。
蕭明的求饒聲卡在了喉嚨口,鮮血從身上的骷髏眼裡漏出,如同一隻篩子一樣。
周晉噴出一口血,臉色透明如紙。
他強行提升修為,又祭出心頭血用秘術絞殺了蕭明。
我能感受到他的生機在源源不斷地流逝。
「周晉……」我拿鼻子拱了拱他,卻只能感受到一隻大掌輕輕地落在我的腦袋上。
扭頭望去,肖洛癱在地上,胸口的起伏弧度逐漸變小。
我仰天悲鳴,用爪子剖出了內丹,拖著一條血線,爬到了肖洛面前。
這狐狸精最愛美了,族長說,小時候我抓鬮時,什麼都不要,只抓著肖洛的尾巴不放。
他說,尾巴是他的命,可現在他把命都給我了。
我輕輕割開他的胸口,把內丹放了進去。
等到肖洛的呼吸又重新有力起來,我才爬回了周晉身邊。
也不知他是什麼時候認出我的,那滿牆的菌子圖案和故意就在我隔壁工作。
到底是肖洛帶著我跟著他跑,還是他特意地靠近我,讓我們躲在他的庇佑之下?
這一切,我都無從得知了。
我用爪子勾住了他的衣服,蜷縮在了他的胸口。
再次醒來,我在一片黑漆漆的小屋子裡,空間不大,卻讓人無比心安。
一顆紅色的心臟懸浮在眼前,強有力地跳動著。
我在周晉身體裡?
6
熟悉的氣息包裹著我,胸口的隱痛都消散不少。
再一眨眼,我就出現在了周晉的房間裡。
肖洛面色沉沉地坐在沙發上,周晉擼著雪糕腦袋。
氣氛有些凝重,我縮了縮脖子。
「姜平平!你可真有出息!」肖洛見到我,立馬要上來拉我耳朵,被周晉擋了回去。
「說歸說,別動手動腳。」
「周晉!你個大尾巴狼!姜平平雖說把內丹給了我,但你居然讓她成了你的本命妖獸!你真是太過分了!
「我親手將她帶下的山,不是為了把人交到你手上的!」
肖洛開始擼袖子了。
我沒出息地打岔:「那個……肖狐狸,冷靜。」
「我怎麼冷靜?尾巴沒了我可以修煉回來,大不了就投胎從頭再來。你不管不顧把內丹給了我,我怎麼還你?現在好了,連身子都沒了,成了周晉的本命妖獸。你知不知道他是個短命鬼啊?人類壽命區區一百年,他也不過剩下幾十年。」
「肖洛,我是自願成為他的妖獸的。」我怯怯開口,「周晉也不知道。」
「你!……」肖洛紅了眼。
「肖洛,尾巴長回來了嗎?讓我看看。」
肖洛抓了把頭髮,眼眶發紅,身後憑空出現了九條尾巴,仙氣縹緲,似乎比原來的更大。
「你成為仙獸了?」我驚喜地扯過一根尾巴來回翻看。
「託你的福。沒死,還晉升了。」肖洛恨恨地抹了把眼淚,一拳砸在沙發上。
「恭喜你,肖洛。」
我是真心為他開心,成了仙獸,任誰都不敢打他主意了。
在成王山,他明明還未到時候,卻強行引雷度劫,為的就是藉助天道滅了蕭明。
可他實力不夠,引來的雷劫虛浮不定,力道不足。
「肖洛,天方派的人不是短命鬼,我祖父活了五百年,還在世。我會給平平重塑肉身的。」周晉攬著我保證道。
「她若是有饕餮內丹和肉身,別說五百年,五千年都不在話下。」肖洛知道局勢已定,嘆了口氣,「你要是娶妻了,忍心讓姜平平在你體內,看著你們成親生子嗎?這丫頭一根筋,別人對她好,她就百倍千倍地還。」
「我不會,平平肉身未塑,我不會成親,方天派不拘人妖結緣,只重品性。我的妻子只會是平平。」
我:「嗯?」
發展那麼快嗎?我什麼時候說要嫁給他了?
周晉似乎看到了我的疑惑,半闔眼眸,失落中帶點委屈:「我以為你處心積慮接近我,就是為了嫁給我。」
等等,那是我吃了菌子的情況下啊,我不是解釋了嗎?
肖洛摟著雪糕一臉嫌棄:「傻狗,看著點,人家本來就不是為了擼你。」
雪糕:「汪!」似乎在附和。
我在周晉身子裡蘊養了二十年,肖洛生怕他帶著我偷偷跑了,見天地黏著周晉。
這二十年裡,他們兩個為了找遍了所有軀殼,終於在餐館裡找到了只和我屬性相吻合的兔子。
不過是隻黑兔子。
我死活不願意進去它體內。
肖洛扒著周晉的手臂哄我:「小祖宗,黑兔子白兔子,不都是兔子嗎,你一隻兔子講究什麼顏值?」
「你一隻狐狸都那麼臭美,憑什麼要求我兔子就得將就?」何況周晉長得那麼好看,我若差了,走出去人家以為我包了個小白臉。
周圍的人奇怪地瞟來,周晉扯開肖洛的手:「注意距離。」
肖洛翻了個白眼:「要不是姜平平在你身體裡,我才懶得理你。」
周晉端了份小雞燉蘑菇出來:「平平,吃不吃菌子?」
我「吸溜」一下口水,天爺啊!我都二十年沒吃菌子了,魂體哪來的味覺,平日里就靠周晉日夜不分地修煉來提升我的實力。
「吃!」我沒出息地鑽進了黑兔子的身體裡。
肖洛趁我不備踹了我屁股一腳:「吃貨!」
後面的幾十年裡,周晉帶著我一直在修煉,肖洛見我有了肉身,放心地短暫離開,替我搜羅靈丹妙藥去了。
我化形那天,周晉正巧在洗澡。
「周晉!你看,我有手了!」我激動地推開門,眼前水霧輕漫,若隱若現。
一條鼻血橫空而下。
「是嗎?那正好,我們可以成親了。」
(全文完)